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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往讲台 站稳讲台 超越讲台——我的教育理念及实践 宋德发

文章来源: 点击数: 更新时间: 2025-10-22

向往讲台  站稳讲台  超越讲台

——我的教育理念及实践

宋德发

我的好友黄华伟博士读到陈平原的《我的教育理念及实践》(2023118日《中华读书报》“文化周刊”版),第一时间发来微信:“我以前看了些陈平原的书。感觉你跟陈平原很相似:一边是中文系的教授,一边研究大学的问题。北有北大陈平原,南有湘大宋德发。”这种赞美,类似于“你越来越瘦”“你越来越帅”,让人开心,我却不会太当真——把别人礼貌性地表扬当真,那就有点傻了。我立刻回复:“形似不神似!水平相差太远!知名度相差太远!影响力相差太远!

作为文学教授,在专业研究之余,还致力于教育研究且有所成绩和影响,这是我跟陈平原的“形似”之处,但我和他的差距是全方位的,也是无法弥补的。我是陈平原的晚辈、读者和忠实的“粉丝”,他的论著我几乎都读过。他的写作是汉语写作的典范,我一直在模仿,从未奢望超越。我从他的教育研究中获得很多共情和灵感,但是,我研究教育并不是受他影响的结果,而是源于一种内在的生命冲动和个性化的职业追求。因此,同样是谈“我的教育理念及实践”,我可以谈出自己的经历、体验、感受和见解。

一、向往讲台

2002年,我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,成了一名光荣的大学教师。按常理,大学老师“向往讲台”,应该像球员向往球场或者骏马向往草原一样,并不需要理由,但是,当“恐惧讲台”“鄙视讲台”“逃离讲台”在大学并非个案之时,我反倒要为自己“向往讲台”做出有说服力的解释。

“向往讲台”是我“教师”的身份使然。不同的身份需要履行不同的职责。在我的“刻板印象”中,“站讲台”(俗称“教书”)就是教师的标志性职责和标志性形象。不“站讲台”的教师不算教师,不“站讲台”的大学教师不算大学教师。大学教师跟中学教师会有很多不同,但大学教师也是教师,“站讲台”理所当然,对“站讲台”的向往也在情理之中。如果大学教师弱化乃至忘记自己的“教师”身份,强化甚至只保留自己学者或科学家的身份,那么,对“讲台”的感情就会非常淡薄。

“向往讲台”还因为我身上流淌着“师范生”的血液。我本科读的是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,也就是说,大学期间,我接受的是“师范生”需要接受的严格训练,包括板书、备课、讲课等。大学毕业前夕找工作,我将所有的简历都投给了中学,一心要做一名中学语文老师。只是因为考上了研究生,我才做了大学老师。2020年我回母校长沙理工大学做讲座,面对当年教过我的老师们,我说了一段很深情的话:“很多年过去了,我头发变白了,身体变胖了,脸变沧桑了,但我有三样东西未变,即教师的身份未变,教师的职责未变,当好教师的梦想未变,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,没有一丝丝改变。”

“向往讲台”也是我个性化职业选择的结果。根据职业水平的差异,大学老师大致可以分为四类:一是既不擅长科研又不擅长教学的;二是既擅长科研又擅长教学的;三是擅长科研不擅长教学的;四是擅长教学不擅长科研的。第一类大学老师是混日子的,我不屑于做;第二类大学老师是最理想的,我做不了;第三类大学老师我不想做也做不了。做第四类大学老师就成了我的职业选择,因为我缺乏过人的写作才能,但从小又展示了演讲方面的天赋。应该说,这个选择不是最好的选择,却是最适合我的选择。因为是最适合我的选择,所以对我而言,就是最好的选择。

“向往讲台”当然也是“教学”的内在需要。从教学法的角度说,“向往讲台”就是尊重、喜欢和擅长“讲授法”。在“以学生为中心”“翻转课堂”“OBE理念”“线上一线下混合式教学”等新潮概念的冲击下,讲授法似乎成了一种过时的,甚至反动的教学法。似乎将“讲授法”驱除出课堂,就是教学改革的共同目标。殊不知,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,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,无论是中小学还是大学,“讲授法”都是经典的、有效的教学法之一。低水平的讲授是灌输,高水平的讲授同样是启发式教学。我们要反对的是低水平的讲授而不是讲授法本身。不难发现,课讲得不好,依然有机会成为好老师,但课讲得好,更容易成为好老师。如今大学生对大学教师的不满意是多方面的,但最不满意的正是大学老师不会讲课。

我“向往讲台”其实,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教书匠。在大学,“教书匠”也差不多成了一个贬义词,成了没有学问的代名词。有些自认为科研做得好的老师,讥讽那些会讲课但科研一般的老师,就会说“不过是个教书匠嘛?”可是,大国尚且需要“工匠”,大学难道就不需要“教书匠”?在大学里做科学家和学者固然荣耀,做“教书匠”肯定也不是耻辱,何况做一个优秀的教书匠也并非易事。诚如杜和戎所言:“有人给我们这些教书的,送了一个雅号,叫作‘教书匠’。意思是说,教书的人总是讲那老一套,毫无创造性,就像‘鞋匠’做鞋,‘泥瓦匠’盖房子一样。其实做鞋真要做好了,是需要创造性的,它是一门艺术。盖房子真要盖好了,也是需要创造性的,它也是一门艺术。教书的人真要把书教好,也是需要创造性的,它也是一门艺术。天下任何一项工作,真要做好它,都需要创造性,都是一门艺术。”(杜和戎:《讲授学·序言》,华语教学出版社2007年,第VⅡ页)

如今国家号召我们做“大先生”,可是“大先生”并不是凭空产生的。“大先生”首先就是“教书匠”,是在“教书匠”中脱颖而出的,是从“教书匠”的基础上成长起来的,一个未曾做过“教书匠”的教师,一个连“教书匠”都做不好的教师,是很难成为“大先生”的。

二、站稳讲台

硕士毕业留校任教之际,硕士生导师张铁夫先生送了我一句职业祝福:“小宋,首先要站稳讲台!”“站稳讲台”从此成了我的信念和梦想。如果说“向往讲台”代表了职业态度,那么“站稳讲台”则体现了职业水平。如果我的讲课能够实现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、架天线与接地气的统一、有意义与有意思的统一、知识传授与精神传递的统一,那自然就能“站稳讲台”。为了“站稳讲台”,我不懈地努力着。

一是不断增强学术底蕴。在大学里讲课,技巧和能力固然很重要,但最终比拼的还是学术底蕴。为此,我要求自己“上一门课至少写一本书”,因为讲自己写的东西,也更加自信和从容。像上“比较文学”,我写了《作为方法的比较文学》等三本书,还发了几十篇论文;上“外国文学”,我写了《故事中的人生:西方文学中的生命哲学》等三本书,也发了几十篇论文。当然,由于写作主要是为了上课,所以我比较注重研究对象和教学对象的统一,即教什么就研究什么。可以说,写作就是我的备课方式。但我的写作水平和发表数量最多算省级水平,那些真正的国家级名师,差不多都是著作等身的,我虽不能至,但心向往之。我很清楚,我的写作对中国的学术事业是没有价值的,但对于我的讲课是非常有意义的。

二是不断提升演讲水平。很多有真才实学的人之所以不会讲课,主要就是缺乏当教师的其他素养,尤其是缺乏演讲能力。可以说,教师是最需要演讲能力的职业之一。苏霍姆林斯基说得好:“教师口中的语言是一个强有力的工具,就像演奏家手中的乐器,画家手中的颜料,雕塑家手中的刻刀和大理石一样。没有乐器就没有音乐,没有颜料和画笔就没有绘画,没有大理石和刻刀就没有雕塑,同样,没有活生生的、深入人心的动人语言就没有学校,没有教育。”(苏霍姆林斯基:《谈语言的教育作用》,何书林译,《苏霍姆林斯基文集》第5卷,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年,第222)张楚廷也说得直白:“教师须要有思想家的深刻、文学家的文采、相声演员般的口才,这也许是理想化的想法,却是应当去追求的目标,却是教师的使命。”(张楚廷:《教学范畴一百讲》,《张楚廷教育文集》第2卷,湖南教育出版社2007年,第68)我有演讲方面的天赋,但这还远远不够。所以入职以来,我还通过各种途径来进一步提升演讲

水平,如借助朗诵改善语言的节奏感,借助演讲改善肢体和表情。我还暗暗观察卖菜刀的人如何卖菜刀、卖消防器材的人如何卖消防器材,其实就是放低身段,向民间高手学习口语表达的艺术,让讲课更加具有生活气息。

三是自觉研究讲课的技巧。对讲课而言,技巧不是万能的,但没有技巧也是万万不能的。比如“脱稿”就是很朴素,也是很重要的一种讲课技巧。不少大学老师讲课照着PPT念,传播效果就很差。所以,我提出“对讲课而言,脱稿不是最高的要求,而是最低的要求。”如何能全程“脱稿”?也是需要技巧的。一是用口语写讲稿,二是找一间无人的教室反复演练几十遍。讲课的技巧还包括“有悬念”“有例子”“有故事”“有插话”“有幽默感”等。我将常见的讲课技巧总结出来,然后有意识地融入自己的讲课,这自然大大提升了讲课水平。2009年,我荣获av影片直播 青年教师课堂教学竞赛一等奖,这给了我很重要的心理暗示:我是有讲课天赋的;我研究如何讲课是有作用的;我将来是有机会成为名嘴的。2014年,我主讲的线上课程“故事中的人生——西方古典文学选讲”获评中国大学视频公开课,我对讲课技巧的长期研究自然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。后来,我为新入职的教师专门开设了一门课,叫《高校教师教育教学技能》,主要就是传授讲课的技巧。

三、超越讲台

“站稳讲台”之后,我还从三个方面去“超越讲台”。

首先是从“讲课”走向“教学”。“讲课”肯定是“教学”,但“教学”却不仅仅是"讲课”。苏霍姆林斯基提醒我们:“教师在课堂上跟孩子们的交往,只是教育工作的一部分。孩子的教养,精神上的发展,道德面貌的形成,所有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都有赖于在课余时间内进行的、不列入课表的工作。”(苏霍姆林斯基:《帕夫雷什中学》,赵玮等译,《苏霍姆林斯基文集》第4卷,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年,第4041)也就是说,教师在讲台之上要讲好课,在讲台之下,同样要履行诸多的职责。如果说,“教书”发生在课堂之上,那么“育人”主要发生在课堂之外。我的同事夏赞君老师是公认的好老师,就是因为班主任当得好。所以我认为,课讲得好的老师是好老师,对学生好的老师也是好老师,当然,课讲得好的同时还对学生好是更好的老师。

其次是从“体验”走向“经验”。“体验”代表着“经历”,“经历”越丰富,“体验”可能越丰富。“经历”则是“经验”的基础,没有“经历”肯定没有“经验”,但是,有了“经历”也未必有“经验”。那些有价值的“经历”经过感悟、升华和提炼,才可能成为“经验”。从“体验”走向“经验”,便是教学研究了。我教学研究最大的特点,便是从“体验”出发,再渐渐上升为“经验”。比如我上“外国文学”,就写了《高校文科教学十大关键词——以〈西方文学史〉的教学为例》(《现代大学教育》2009年第2);我获评中国大学视频公开课“故事中的人生——西方古典文学选讲”,就写了《西方文学欣赏课教学心得——申报“中国大学视频公开课”背后的故事》(《郑州师范教育》2014年第3);我当了十几年班主任后,就写了《当班主任的四个创意》(收入《大学的痛与梦》,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)我给同行们做报告,题目通常是“名嘴是如何炼成的?”“讲课方法的选择与讲课能力的提升”“写论文不是大学教师的唯一标志——谈大学教师的综合素养”“从会上课的老师到教学专家——我的经历与经验”,都算是“经验”的总结和推广了。

“体验”只能源于自身,“经验”既可以源于“自身”,也可以源于“他人”。我在总结自身教学经验的同时,也不忘总结他人的教学经验。我撰写了《“最重要的是上课的感觉”——童庆炳先生课堂教学思想述论》(《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·教学科学版》2021年第1)、《大学名嘴“七个最”》(《现代大学教育》2016年第3)、《老北大名师们的教书育人——以〈负暄琐话〉和〈负暄续话>为考察中心》(《现代大学教育》2014年第2)、《如何成为“魅力四射”的大学老师?——“三喜牌教授”吴广平访谈录》(《当代教育论坛》 2013年第4)。我的专著《大学教学名师研究》(av影片直播 出版社2015)、论文集《教育的弦外之音》(安徽教育出版社2021)、以及随笔集《用整个的心做大学老师》(av影片直播 出版社2016)、《大学的痛与梦》(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)、《教学是一种信仰》(湖南地图出版社2023)等,整体上也属于经验总结性的著作。这些年,为了更好地指导研究生,我又开始探寻研究生培养方面的经验,在《学位与研究生教育》上发表了《“师生关系十分融洽”——西南联大导生融洽相处的表现、实质和现实意义》《好导师的三种风格》《研究生导师要做的十件事——以张铁夫先生的研究生培养方式为例》《非名牌大学如何培养出名牌博士?——周益春教授的博士生培养之道》等文章。写这些文章之前,我对如何指导研究生是一头雾水。写这些文章之后,我对怎样指导研究生则胸有成竹了。

我撰写的经验总结类教学文章,因为写法比较“野路子”,所以很难在专业的教育学期刊上发表,但可读性较强,对我自己以及同行具体的教学实践有“看得见摸得着”的参考作用,所以也赢得了不少读者的青睐。应该说,有丰富、真切“体验”的大学老师不少,但愿意也能够将“体验”提升为“经验”的却不多见,愿意也能够将“经验”借助文字或演讲与同行进行交流切磋的更是屈指可数,而我在这方面的确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。既研究“教什么”又研究“如何教”,既研究专业,也研究教学,我自觉这是一个大学老师应该做的,但不知何故,常被人认为是“不务正业”。

最后是从“经验”走向“理论”。我虽然涉猎了一些教育教学理论(至少阅读了500余部教育教学类著作),但是,作为一线教师,我更多关注“微观”的教学问题,比如一堂课如何上好,一个学生如何带好。所以,我的教学写作也是感性有余而理论不足。但是,我毕竟还有一个身份:受过严格训练的文学研究者。也就是说,我虽然不研究教育教学理论,也没有受过教育教学理论的操练,但长期的文学理论训练还是让我具备一定的理论冲动和理论思维。我主持了两项教育学国家社科基金,也算是我的理论研究获得了教育学同行的认可。我的著作《如何走上大学讲台——青年教师提高讲课能力的途径与方法研究》(av影片直播 出版社2013)、《站稳讲台——大学讲授学》(浙江大学出版社2021)、《大学故事与大学精神的建构与传播——以西南联大为中心》(安徽教育出版社2024),已具有理论探寻的尝试。尤其是《站稳讲台——大学讲授学》,对于“讲授”这一经典的教学技艺,从“为何要重视讲授”“什么是好的讲授”“讲授的语言基础”“讲授的基本方法”等方面,做了比较自觉的理论建构,具有一定的开创性。

如果要用一句话总结我的职业规划和职业追求,那应该是:我不奢望在学术界扬名立万,但希望在教育界留下自己的印迹!其实,我一开始只是希望在av影片直播 的讲台上留下自己的印迹。但由于这些年渐渐在校内外、省内外博得一些虚名,比如作为一位没有任何行政权力和学术权力的普通老师,我已经应80余所中学、80余所大学以及社会各界邀请,做了500多场报告,受众达10万余人,这让我变得有些骄傲了。骄傲并不是狂妄,所以做陈平原、钱理群那样的教育大家,并不会成为我的职业目标。我只是希望能够成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教学专家。在人们争做学者和科学家的时候,这也算是“不走寻常路”了。

(作者系av影片直播 教授)